“认识你十年了，想不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。”叶修悠然落地，并没有摆出什么帅气的出场造型，只是擎着伞，很常规的一副战斗姿态。

　　对面的人依旧隐在一团黑雾之中，没有回答。

　　“这是你找人特别定制的造型吗？”叶修上下打量了一番，千机伞折成战镰模样，挑着灯似的，“你该不会觉得这个样子很神秘很上档次吧？多大岁数了，还玩这种装模作样的把戏。”

　　黑雾陡然收起，露出了一叶之秋账号卡的形象，面无表情的系统脸，标准到审美疲劳的身材比例，黑色的皮甲，还有那柄闪烁着幽光的却邪。

　　“你以前觉得我不理解你，所以我就来换位体验一下。”终于，“一叶之秋”说话了，“现在我理解了，这种力量傍身的感受，果然会上瘾的。”

　　“您的追求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，利益，或是力量。”叶修说道，“十年啊，你真的没变，陶老板。”

　　“你也没变啊。”陶轩回道，“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”他说着，挥了挥手里的却邪。

　　“别人的东西，你拿来用着顺手么？”叶修冷冷地说。

　　“哦，谢谢关心，很顺手。不久前我才刚刚练过手，威力之大我都惊了一下呢。”陶轩说话的声音带着笑，可一叶之秋却还是那张系统脸，纹丝不动。

　　“你该不会还幻化不出自己的样子吧。”叶修反问，“让我猜猜原因怎么样？你们用来控制芯片的那套程序，根本没有角色实体化的经验，所以这些细节，他控制不了。”

　　“你已经知道了？！”陶轩明显有些诧异，但接着一顿，“对对对，这也是应该的，我早就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你，也拦不住你。”

　　“他的事情，是你授意的？”千机伞收作战矛，直指前方。

　　“当然不是！”陶轩否认得非常真诚，“你们两个都是嘉世的王牌，我怎么可能自损一臂？”

　　关于这一点，叶修也无法否认。至少在那段时间，陶轩的确提供了不少帮助。

　　“发生这样的事，是谁也不想看到的。”陶轩说道，“我知道这件事之后非常生气，但……但你要知道，有时候，为了更大的事业，牺牲一些小小的个体，是难以避免的。”

　　“你所谓的大事业，就是造出一批像机器一样被你驱使的人吗？”叶修问道。

　　“机器？当然不是！我们是为了人类的进化，为了人类的未来啊！”陶轩道，“你瞧，当八年前你们这些天才横空出世的时候，人们就拥有了超级英雄，拥有了偶像和希望。那这样的力量让更多人拥有不好吗？”

　　“这可不是毫无代价的。”叶修说。

　　“但你们乐此不疲，趋之若鹜啊！”陶轩说道，“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独木桥，是一条付出可能远大于收获的路，可它就是那么诱人啊，不是吗？”

　　“你似乎很享受‘替人实现梦想’的感觉？”叶修忽然道。

　　“我能够拉起一支嘉世，当然也能拉起更大的队伍。”陶轩极为自信地说，“不，应该说，我只是带来了一些榜样而已。他们只是神之领域里的一些精英水平的玩家，意识不行，手速不行，你们肯定是看不上眼的。可是，你看他们现在呢？”

　　叶修叹一口气：“你需要多久才能明白，有些差距，不是只凭这点儿硬件就能抹平的。”

　　“又来了。真是怪不得刘皓恨你入骨。”陶轩的声音多少有些无奈，“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很伤人啊，你要明白，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天才的，尤其是出现在自己身边。”陶轩说着，把却邪在手里颠了颠。

　　“你并不是不喜欢身边出现天才，你不喜欢的只是你自己不是那个鹤立鸡群的人。”叶修淡淡地说。

　　“你说的没错，我承认。”陶轩点点头，“但很显然，我的方法能够让大家双赢啊，双赢！说实话，我真是受够了你的自命清高。何必呢，非要把触手可及的东西变得遥不可及。以我们目前研究的技术水平，植入超智芯片实现进化根本就是小菜一碟，这完全可以变成一项新的产业！”

　　“拿一项不成熟的技术来发财，你可真有商业头脑。”叶修说道。

　　“不重要，一项技术只有商业化之后才能真正成熟！哦，对不起，忘了你从来不屑于弄懂什么商业化。”陶轩摇摇头，“只要有技术，他们是不会介意做第一批小白鼠的。更何况，有了源源不断的钱，才能让我们的科学家更有动力地改进技术不是吗？”

　　“你也是用这种方式诱惑关榕飞的吗？”叶修反问道。

　　“哦，关榕飞！你不提他还好，我真是头疼。”陶轩似乎苦笑了一声，“油盐不进，软硬不吃。想干什么都随心所欲，谁说都不听，带来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。但是也没办法，他是个天才，我们绝大部分的成果都要依靠他来完成。既然还有价值，就只能由着他来了。”

　　“你只看到了他的价值，的确是你的作风。”叶修道，“你知道关榕飞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？他一门心思在搞什么研究你明白吗？”

　　“这么说你明白了？”陶轩笑了，“也没错，你跟他关系一直还算不错，我相信他也帮了你不少忙。不过这都不重要，我很宽容，我只要拿到我需要的就够了。”

　　“给你讲一个三十年前的故事吧。”叶修说。

　　“等你故事讲完，冯主席都被我们绑走了。”陶轩不客气地说，“你安排的人来得可太晚了。”

　　“无所谓，他也没啥‘价值’，绑就绑吧。”叶修摆摆手，“你不就是想让他宣布，职业联盟多支战队恶意挑战联盟权威，按条例除名，然后把你们立为正宗。这种‘挟天子以令诸侯’的老把戏有意思吗？”

　　“效果可还是很明显的。”陶轩对自己做过的这些小手段极为自信，“所以我才相信这项产业一定能爆发，他们的舆论和想法实在是太容易带动了，这让我非常感动。”

　　“这就跟你扶持希望之塔公会，组织这一批小白鼠是一样的吧。”叶修说道，“你不仅用超智芯片为诱惑从心理上控制他们，实际上他们本人也都被你们完全控制了，用超智芯片上搭载的人工智能程序。他们从感觉上是在控制角色实体化，但真正控制一切的是程序。这想必也是关榕飞的杰作，他很擅长绕开一些限制，比如绕开芯片的识别方式，让程序自身与芯片的基础融合度超过90%，如此一来，用程序控制芯片，把人体只当做是‘宿主’和‘木偶’就够了。”

　　“想不到你对芯片原理有这么清晰的了解啊！”陶轩似乎有些吃惊。

　　“给你透个底，我也是现学现卖的。”叶修把手翻过来，手心里是一张密密麻麻写着字的“小抄”，“多亏了关榕飞啊，要不是他的专业指导，我现在也没办法这么安心地在这儿跟你聊天。”

　　“关榕飞？！”陶轩惊道，“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，怎么可能偷偷与你联系？”

　　“你瞧你瞧，所以说，平常不能总盯着一个人的‘价值’，作为老板，你好歹关心人家一下吧。”叶修故意把话题拉长。

　　“他都给了你什么？告诉了那些事情？！”陶轩追问。

　　“没什么东西，他的自白书，还有一些小玩意儿而已。”叶修摊手，“这家伙不怎么接触外界，遇着点儿小事就觉得自己要完蛋了，还搞了份‘遗书’一样的东西，生怕自己的研究成果传不下去，他也太夸张了，呵呵。”

　　“他怎么给你的！都有什么？！”陶轩吼道。

　　“你关心这个干嘛，他又不是给你的！”叶修开启了就地耍无赖的模式。

　　“绝不可能是肖时钦做的，他一直……”陶轩嘟囔着，身边似乎不受控制地泛起了黑雾。

　　“你再猜不出来，人家正主儿都要从背后砍你了。”叶修笑道。

　　血色弥漫，一柄利刃陡然刺入黑雾中。